引言

　　2003年12月6日，SZ市豐收湖山莊住宅小區內掛滿了黃絲帶。

　　這一天，被警方拘留近一個月的3位業主和兩名小區保安被警方釋放。豐收湖業主們以滿眼的黃絲帶迎接5人回家。

　　5人回家，使小區的業主們懸了一個月的心放了下來。這3位業主和兩名保安是在上月10日因業主反對修路而導致的堵路風波中被警方帶走的。

　　12月17日政府部門發布的消息說，快速路將于本月28日正式動工。

　　堵路事件

　　2003年11月9日，豐收湖山莊的業主們從小區內的一個公示牌上得知有一條快速路將從他們住宅小區內穿過。按照規劃，小區已經建好的幼兒園和會所將會被拆掉，同時也將影響到小區的二期工程。這樣一來小區的規模及人口密度受到限制，一些原來規劃的超市等大的項目都將化為烏有。發展商已于今年9月交清了二期工程的地價款，并于10月17日依法取得了工程規劃許可證。據了解，快速路的修建也是在10月份決定的。豐收湖山莊的業主們對政府的規劃感到突然，因為這個規劃事先并沒有對公眾進行公示。

　　9日這天，豐收湖山莊的業主們在不安中度過;晚上他們決定到市政府反映情況。

　　11月10日早上，300多名業主及家屬分坐4輛大巴出發，上午9點左右，業主們抵達市政府，要求與領導見面。約一個小時后，市政府信訪辦接待了業主代表，不久，市規劃與國土資源局有關負責人召集6名業主代表商談。

　　但商談結果不能令業主滿意，因為國土規劃局領導表示，南線方案(也就是通過豐收湖高架橋方案)基本已成定局。“國土規劃局負責人說他們向領導提交了北、中、南3套修路方案，有關領導最后拍板，決定使用南線方案。”

　　業主們認為，在政府不容商量的態度下，業主感覺自己已經淪為弱勢群體，再也等不及通過法律途徑解決與政府的矛盾。

　　堵路事件在業主們離開政府信訪部門之后發生了。

　　10日中午12點多，上訪業主乘車返回小區，聚在小區門前不肯散去。在豐收湖山莊入口20米開外，就是最為繁忙的交通樞紐——HD檢查站路段。當時許多業主情緒開始激動，場面也有些失控，少部分業主開始呼喊‘堵路去，堵路去’。

　　300多名業主坐在路上。此時距業主們知道快速路將穿過小區的時間不過24小時。到當日下午3點半，堵路已達兩小時，被堵車流一直延伸到口岸，被堵的車鳴喇叭，硬闖都不得過。

　　500多名警察和保安員前來維護秩序，但是，他們看上去卻無能為力。交通堵塞一個小時后，大批民警、保安員及武警戰士趕來增援。警車開著喇叭喊話，提醒業主這是違法行為，并要求共產黨員和公務員馬上離開。在民警勸導下，部分業主開始陸續離開，但大部分業主仍坐守馬路阻止車輛經過，交通運輸完全癱瘓。數分鐘內，趕來的保安員及民警開始列隊，業主也開始向小區內退去，但就在此時，后退的業主與趕來的保安員發生沖突。

　　激進的維權方式以3名業主和3名小區保安被警方帶走收尾(11月16日放回1名保安)。警方這樣解釋，為保證交通干線的通暢，在特檢站官兵的協助下，警方采取了強制措施。經調查取證，帶頭堵路和毆打現場值勤人員的鬧事者已觸犯刑律，被警方依法予以刑事拘留。

　　快速路為什么要從豐收湖山莊二期工程中穿過?

　　據市有關部門介紹，快速路，即《SZ市干線道路網規劃》中“一橫八縱”建設計劃中的“一橫”，它的建設對于緩解SZ市日趨嚴重的交通形勢，構筑高效、快捷、全市一體化的城市交通網絡，以及推進特區外城市化進程都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在設計該道路網規劃時，政府有關部門與設計專家提出了北、中、南三套方案，最后確定的這個南線方案是經過反復比較，權衡各方面的利弊關系做出的選擇。該方案中的一橫，即恩平快速路一期工程建設方案對豐收湖山莊小區有一些影響，但沿線拆遷量較小，對建成居住區影響較小，距離豐收湖山莊目前最近的住宅也有152米。

　　登報致歉

　　堵路維權事件發生近一周后，事態仍陷入不明了狀態：政府部門未對修改規劃方案表態。

　　倒是該市一家黨報的一篇評論員文章引起了業主們的關注，他們認為這篇文章透露了政府對堵路事件的態度。文章寫道：目前市民群眾十分關注生活環境質量，維護個人利益的維權意識加強;但在如何對待城市發展全局利益與個人利益的矛盾方面，部分市民則不愿承擔社會責任，不能顧全大局，表現得不夠理智，有的甚至將個人權利主張無限擴大，部分市民未能理解，在交通形勢日趨嚴重的今天，政府推進市政建設，其個人本身也在從中獲益。“不顧一切地以過激的堵路等形式表達自己的訴求”，是“部分市民法治意識淡薄”，市民不應該“不尊重規劃的法定性和權威性”。

　　到11月16日，堵路維權事件中6名被抓者只有1名保安被釋放，其他5人仍被拘留。

　　小區業主開始意識到堵路的嚴重后果，并進行反思，有業主表示，他們之所以想去堵路，也是受到其他小區維權行動的影響，“以前其他小區的業主和欠薪民工都堵過路，不但沒有受處罰，反而解決了問題，我們頭腦一熱，也就走上了馬路。”許多業主反思稱，他們當時的確不知道堵路是違法行為，會給其他市民及整個社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影響，“我們為我們當天的行為表示后悔，也想向因此而受到影響的市民、政府真誠道歉，并保證，小區以后的維權行動都將在合法范圍內!”

　　為了防止再發生類似不理智的行為，豐收湖山莊的業主干了三件事：第一，召集20多棟樓房的業主選出業主代表，成立業主委員會籌備小組，統一規范業主行動，以改變目前無組織的混亂局面;第二，籌委會緊急聘請一名律師擔任法律顧問，為以后的維權行動提供法律指導;第三，通過在媒體刊登啟事，向市民及政府部門真誠致歉。

　　11月17日，豐收湖山莊業主道歉啟事出現在報紙上。這一舉動在全國引起轟動，一篇文章認為“這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業主們表示：“刊登啟事向市民致歉有兩層意思，一層意思是真的對堵路行為表示后悔，另一層意思也是為了向政府表明一種態度，就是希望政府能酌情考慮，對快速路規劃予以修改，對5名被抓的人給予從輕處理。”

　　媒體立即對此事給予極大關注。11月18日，一家報紙署名“秋風”的評論員文章這樣評價：“我們對這些公民表示敬意，他們是一群勇于承擔責任的公民。從他們身上可以看到，我們的公民已經具有了某種程度的可貴精神，一種公民美德正在悄然形成”，“不過，回到令他們表示道歉的事件本身，我們又不能不感到遺憾……現在，他們為自己的不當行為向社會、向政府道歉了，他們顯示出了負責任的公民精神，下一步會是什么結果呢?有沒有相應機構承擔責任，妥當而公正地解決他們的問題?”

　　召開研討會

　　11月23日，豐收湖山莊委員會籌備小組向社會各界，以及市政府、規劃與國土資源局、住宅局等有關部門發出邀請，舉辦“法治公民意識的覺醒研討會”，共同探討一條公民理性維權的道路。

　　當天下午，研討會召開，在研討會上，每當維權專家表明“維權要在理性、合法下進行”、“豐收湖山莊環境優美，快速路橫穿小區的確會損害業主的權益”等觀點時，場內外聽眾都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既然說我們為不冷靜行為而致歉是破天荒的一件事，是中國在法制化進程中普通市民向法治市民轉變的一個起始點，那我們就要將這件事徹底搞明白。” 豐收湖山莊業委會籌備小組有關人士這樣說道。

　　豐收湖山莊沒有忘記適時表達自己的目的，懇求政府維持已批準的豐收湖山莊總體規劃，將高速路避開豐收湖山莊小區。

　　市政府及相關部門缺席研討會。

　　11月21日，一則消息引起人們的強烈關注。該消息稱，11月20日下午，20多名西部通道接線工程沿線居民代表被市政府邀請到政府常務會議室，聽取政府及有關部門對該工程環境影響的評估結果，并且直陳了自己的意見。西部通道工程已于8月28日開工建設。該工程除合作建設的SZ灣跨海大橋外，雙方還各有5公里的接線工程。SZ側接線要經過繁華的建成區，沿線居民住宅，企事業單位較多。

　　輿論認為，此舉預示著政府姿態的轉變，政府已經開始關注業主維權的聲音。這其中就有豐收湖山莊業主的功勞。

　　“政府已經邀請西部通道接線工程沿線居民代表進行溝通，那么豐收湖山莊問題的解決也不會遙遠。” 豐收湖山莊業主代表說，政府規劃欠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進行深入調查，做好與各方的溝通工作，找出各方面都基本滿意的方案，事情就解決了。

　　但就在此時，一場由本地一家媒體發動的“小我”必須服從“大我”的討論，令豐收湖山莊業主改變了態度。

　　到省政府反映情況

　　11月28日，300余名豐收湖業主自發到省人大、省政府反映情況。“這次維權行動是自覺有序的，甚至連大聲說話的都沒有。”一位業主回憶說。

　　“我們不能坐下來等了，必須繼續理性維權，所以才有了這次上訪。” 豐收湖山莊業委會籌備小組有關人士說，那家報紙精心策劃關于“小我”“大我”關系的大討論，矛頭直指豐收湖山莊業主。業主們由此判斷政府并沒有聽取他們的意見、考慮他們的利益。

　　省政府信訪處領導了解情況后，立即電話通知SZ市政府盡快召集相關部門領導火速趕往現場協調。當日下午4時許，SZ市相關部門領導驅車抵達省府，隨后與業主代表進行了長達兩個小時的座談。最后，SZ市政府表示，將盡快拿出一套合理的、科學的、能充分考慮老百姓利益的設計方案。

　　終于與市政府相關部門的領導坐在了一起，溝通，交換意見，并得到了市政府的明確表示。為配合市政府督促有關部門合理修改快速路規劃，原定的3000人游行活動以及集體停止供樓的維權行動最后取消。

　　對豐收湖山莊業主維權行為的看法

　　“豐收湖山莊業主的維權行動意義重大，已經站在全國的前列，給全國業主維權行動起到示范作用，讓人們知道只有通過理性的、強調法律的途徑，才能真正做到維權。”中國行政法專家章劍生教授認為，從全國范圍來看，業主維權仍停留在“鬧”的原始狀態，即人們普遍認為的“大鬧”大解決，“小鬧”小解決，“不鬧”不解決的狀態。豐收湖山莊業主維權行動不停向理性化發展，說明業主使用法律武器維護權利的意識不斷增強，并且對政府有所觸動，促進政府有針對性的提高依法決策，依法行政，依法管理，依法辦事的水平和能力。

　　中國法學專家許志永表示，從不理性到回歸理性，然后向理性維權縱深發展，這條意義重大的維權之路或多或少帶些功利色彩。在強勢的政府面前，豐收湖山莊業主為維護自身權益，在自覺與被迫的態度轉換之中，最終選擇了一條并不順暢的理性維權道路。走上這條路，與業主自覺轉變有關，與業主被逼無奈有關，同樣與政府態度至今不明確有關。多方因素交織著，最終鋪就一條全國矚目的公民維權之路。

　　有專家認為：“在豐收湖山莊業主不理性的階段，政府的姿態同樣顯得不理性。在整個中國社會向法制化邁進的今天，部分公民理性意識，法制意識逐步覺醒，政府也應該相應地回歸理性，回歸到法制化軌道，讓雙方重新走到法律框架下的良性互動狀態下，這樣才能避免人民內部矛盾激化，減少人民內部矛盾。”政府必須照顧到利益受損者，透明化、法制化、理性化地平衡利益受損者的要求，簡單地強調“小我”必須服從“大我”不妥當，因為人民的政府服務的對象就是每一個公民。

　　“豐澤湖山莊維權之路”會在中國公民維權史上留下一筆。中國行政法學專家章劍生教授表示，雖然(起初)業主的行為有所過激，但如何保護弱勢群體的權益值得全社會思考。

　　尾聲

　　經專家評審，政府堅持采用南線方案。其后，豐澤湖山莊業主表達了不同意見。

　　快速路規劃會不會作修改?將作怎樣的修改?市政府有消息顯示，規劃部門對已經提出的多重方案都做出了設計論證，但綜合各方面因素的結果表明，行經豐收湖山莊的線路方案是最佳選擇。因此，目前所做的工作只能是對快速路豐收湖路段的線位方案進行修改，將道路對小區的影響減至最低，修改方案將經過法律程序做出選定。市規劃與國土資源局一位官員日前表示，規劃部門今后在每條道路規劃完成初稿后，除了仍將通過展示廳展示，網上公示等方式公開信息外，還將考慮通過媒體發布規劃方案，以更好地讓公眾及時了解信息。

　　2004年6月29日，市人大常委會就快速路豐收湖路段的線位方案舉行聽證會，參加聽證會的代表來自社會各界人士，以便聽取社會各界人士對方案的意見。規劃部門聽取了各方意見，進行深入調查研究后，對該路段的線位方案進行了反復修改和完善，提出了4套供選擇的方案。經專家評審，認為4套方案的環境影響都可以接受，各有特點。但綜合分析認為，第四個方案遠優于其他方案，建議采取該方案。該方案為：線路再南移138米，沿豐收湖山莊四期南部用地紅線邊緣通過豐收湖山莊四期未建用地，比較范圍內線路長4821.8米，豐收湖山莊附近線路為一同向曲線，圓曲線半徑分別為1000米、600米，夾直線段長512米，開挖后山體形成的最高邊坡70米，原定的400米的下沉式通道延長至480米。線型滿足規范要求，基本合理。此線位距現有最近住宅369米，幼兒園215米，會所276米，線路經過豐收湖山莊規劃用地時，全部采用鋼筋混凝土梁板結構覆蓋，上面種植爬藤綠化。本方案造價為7.86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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